第二章

04
话音落下的瞬间,许呦呦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试图从我的眼睛里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但我没有笑。
她声音发颤,色厉内荏地尖叫。
“你……你敢!”
“你这是犯法!我要报警!”
“报警?”我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陈叔。”
管家陈叔微微躬身,将一个平板电脑递到许呦呦面前。
屏幕上,是她刚才直播的录像回放。
是她对着镜头,炫耀靳川胸口的纹身。
是她得意洋洋地宣布,给我纹了“免费试用装”。
是她嘲笑我“皮肤松松垮垮”“老女人”“寄生虫”。
每一帧,每一秒,都清晰无比。
“许小姐,这段视频已经作为证据,连同工作室使用违禁色料的检测报告,一同提交给了相关部门。”
陈叔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非法拘禁的罪名是否成立,或许有待商榷。”
“但你故意伤害、商业诽谤、使用违禁药品的罪名,已经坐实了。”
“这些罪名加起来,足够让你在里面待上十年。”
十年。
许呦呦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她引以为傲的才华,她苦心经营的事业,她梦寐以求的上流社会入场券,在“十年”这个词面前,瞬间化为泡影。
“不……不是的……”她语无伦次地摇头,“是她自愿的!是她自己同意纹的!”
“哦?”我挑眉,“我同意你纹‘免费试用装’了?”
“我同意你用洗不掉的工业色料了?”
“还是我同意你,拿着我的屈辱去网上直播,为你自己博取流量了?”
我每问一句,她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她终于意识到,她踢到了一块她根本惹不起的铁板。
“不……不要……”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着爬到我脚边,抓住我的裤脚。
“姜宁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是一时糊涂,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求求你,你放过我这一次吧!”
她哭得涕泗横流,和我记忆中五年前那个雨夜的样子渐渐重合。
可怜吗?
曾经是的。
但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我抬脚,想把她踢开。
就在这时,老宅厚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姜宁!你他妈敢动她一下试试!”
靳川带着他那帮发小,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跪在我脚边的许呦呦,眼睛瞬间红了。
他冲过来,一把将许呦呦从地上拽起来,紧紧搂在怀里。
“呦呦别怕,我来了。”
他安抚完许呦呦,转头看着我。
“姜宁,我真是小看你了。”
“不就是分个手吗?你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绑架?威胁?你以为这是在演电影?”
他身后的发小们也跟着七嘴八舌地指责。
“姜宁,你太恶毒了吧?呦呦那么单纯善良,你怎么下得去手?”
“就是,不爱了就分开,搞这些盘外招,真掉价。”
“靳哥,跟这种疯女人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报警!”
许呦呦躲在靳川怀里,嘤嘤嘤哭了起来。
“靳川哥,我好怕……她找了好多人把我抓过来……”
“她说……她说要把我的手废掉……”
“她还伪造证据陷害我,说要让我坐牢……”
靳川听得心疼不已,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他看向我的眼神里,怒不可遏
“姜宁,我最后警告你一次。”
“立刻给呦呦跪下道歉,然后滚出京城,永不回来。”
“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他笃定我这个“捞女”,离开了他,就一无所有。
我看着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真是可笑。
“靳川。”
我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
“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愣住了。
他旁边的发小嗤笑一声:
“嫂子,哦不,姜宁,你睡醒了吗?”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靳哥现在跺跺脚,整个京城的互联网行业都要抖三抖!”
“是吗?”我看向那个说话的人,“你爸是做风投的吧?上个月刚投了靳川一个项目?”
那人脸色一变:
“你……你怎么知道?”
我又看向另一个人:
“你家是做媒体的?最近在跟靳川的公司谈战略合作?”
那人也愣住了。
我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将他们的家世背景,与靳川的利益往来,一一点破。
他们脸上的嘲讽和轻蔑,渐渐变成了惊疑和凝重。
他们终于意识到,我对他们的了解,远远超出了一个“捞女”该有的范围。
靳川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姜宁,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收回目光,重新定格在他脸上,“你引以为傲的这一切,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我拍了拍手。
陈叔会意,将另一份文件,扔在了靳川脚下。
“这是星河资本、鼎盛创投、华远传媒……等十五家公司联合发布的声明。”
“从今晚零点起,他们将单方面中止与你公司的所有合作,并启动法律程序,追讨违约赔偿。”
“另外,你公司最大的几个天使投资人,也决定立刻撤资。”
“靳川,你的公司,破产了。”
05
靳川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脚下的文件。
他颤抖着手捡起来,一目十行地扫过。
那些熟悉的、曾经对他笑脸相迎的公司名字和印章,此刻像一个个冰冷的耳光,扇在他的脸上。
“不……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你在骗我……这一定是假的!”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我:“姜宁!是你做的对不对!你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我没有回答他。
因为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他身后的那帮发小,手机铃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他们一个个接起电话,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爸?什么?撤资?为什么啊!”
“王总,合作取消了?可是合同都签了……”
“喂?喂!”
电话那头,是他们父辈们惊慌失措又带着严厉斥责的声音。
“你他妈是不是得罪了姜家那位大小姐?”
“我告诉你,赶紧跟靳川那个蠢货撇清关系!不然我们全家都得跟着完蛋!”
“姜家……?”
“京圈……姜家?”
有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靳川,都猛地看向我。
他们的眼神里,不再是轻蔑和嘲讽,而是惊恐,是敬畏,是面对一个无法理解的庞然大物时的不知所措。
许呦呦也傻了,她呆呆地看着我。
她终于明白,我那句“靳川见到我父亲,连坐下的资格都没有”,不是一句玩笑。
靳川的身体晃了晃,他扶住旁边的桌子才没有倒下。
他终于将我和那个传说中,掌控着半个京城经济命脉的神秘姜家,联系在了一起。
那个他一直以为是靠他养着的“小画家”。
那个被他随意贴上“试用品”标签的女人。
原来,才是他永远也高攀不起的存在。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不是……姜宁……你……”
曾经的骄傲和自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被碾压得粉碎。
他终于怕了。
“姜宁……”他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嘶哑,“宁宁,我们……我们有话好好说。”
“我们在一起一千天,我对你的感情,你是知道的。”
“那些情书……那整整一千封情书,难道都是假的吗?”
他提到了情书。
那本被他装订成册,在兄弟面前炫耀他深情的“情书”。
我笑了。
“陈叔,把东西拿上来。”
陈叔点点头,转身出去,很快,他抱着一个厚重的,用蓝色丝绒包裹的册子走了进来。
正是靳川送我的那本“情书”。
“你说这是你写给我的情书?”
我指着第一页。
“二零二一年三月十二日,天气晴。今天见到了一个有趣的女孩,她的画很有灵气,但她好像不太爱笑。”
我看向靳川:“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是在一个画展上,你作为投资人出席。你当时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小姐,你这幅画多少钱?我买了’。”
靳川的脸色变了。
我翻到另一页。
“二零二二年六月七日,雨。她好像很喜欢吃城西那家的栗子,我排了三个小时的队,淋了一身雨,但看到她笑,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那天你确实给我买了栗子,但你是让助理去买的。你本人,正在会所里跟朋友打牌。”
我再翻一页。
“二零二三年九月一日,阴。她的胃不好,我偷偷学了很久的煲汤,希望她能喜欢。”
“靳川,你连厨房都没进过。给我煲汤的,是我请的阿姨。”
我一页一页地翻,一件一件地说。
那些曾经让我感动不已的“细节”,那些我以为是他深爱我的证明,此刻都变成了戳穿他谎言的利刃。
靳川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酱紫。
他身后的发小们,也用一种看骗子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终于明白,靳川口中那段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编排的骗局。
“所以,这些到底是什么?”有人忍不住问。
我合上册子,看着靳川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不是情书。”
“这是我的日记。”
06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靳川。
他脸上的表情,从惊慌,变成了极致的错愕和茫然。
“日记?不……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将册子扔在他怀里,“你自己看看,这上面的字迹,是你的吗?”
靳川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那娟秀有力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那是姜宁的字。
这三年来,他看过无数次。
在他公司的很多重要文件上,在他家的很多便签条上。
他怎么会认不出来?
可是……如果这是姜宁的日记,那他一直以来当成“情书”炫耀的东西……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
他猛地想起,一年前,他有次去姜宁的画室,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上锁的箱子。
他当时以为里面是什么贵重物品,便趁姜宁不注意,偷偷配了钥匙打开。
结果发现,里面只是一些写满了字的本子。
他当时随手翻了几页,发现里面记录的,都是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些他自己都快忘了的细节,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他的爱意和对未来的憧憬。
他当时只觉得这个女人真是爱惨了自己。
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后来,他把这些本子拿回了家,找人扫描、打印,装订成册。
对外宣称,这是他追她时写的“一千封情书”。
他用她的深情,为自己打造了一个“情种”的人设。
他享受着朋友们的羡慕,享受着她感动的眼神。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谎言会被如此残酷地揭穿。
“原来……是这样……”
一个发小喃喃出声,看靳川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偷别人的日记当情书?靳川,你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我他妈还真信了你的邪!以为你转性了,还帮你说话!”
“恶心!真他妈恶心!”
曾经的吹捧和附和,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嘲讽和唾骂。
靳川抱着那本册子,像是抱着一块烙铁,手足无措。
他想解释,却发现任何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偷了她的日记,包装成自己的深情。
他利用她的爱,满足自己的虚荣。
他在享受着她付出的一切时,却在心里给她贴上了“试用品”的标签。
桩桩件件,都把他钉在了耻辱柱上。
“不……不是的……”他终于崩溃了,通红着眼睛看我,“宁宁,你听我解释!”
“我……我只是太爱你了!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承认我用了不光彩的手段,但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啊!”
他试图抓住我的手,被我嫌恶地躲开。
“你的心?”我冷笑,“你的心,不正在许呦呦那里吗?”
我指了指他松散的胸口。
那里,“呦呦专属”四个字,依旧清晰可见。
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靳川的身体僵住了。
他下意识地想去捂住胸口,却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四个字上。
再对比他刚刚那番“爱你至深”的表白,显得滑稽又可笑。
“我……”靳川百口莫辩。
一直躲在他身后的许呦呦,此刻也成了众矢之的。
“还有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家资助你上学,给你开店,你就是这么回报恩人的?”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许呦呦被骂得缩起了脖子,眼泪汪汪地看着靳川,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保护自己。
但靳川此刻已经自身难保。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乞求。
“宁宁,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马上就去把这个纹身洗掉!我跟许呦呦断得干干净净!”
“我们重新开始,就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他开始语无伦次地承诺,试图挽回。
我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自己说不下去。
“靳川。”
我的声音很平静。
“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背叛和欺骗。”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两样都占全了。”
我抬起手,指着门口。
“现在,带着你的专’,和你的作品,从我的世界里,滚出去。”
“至于你欠我的,”我顿了顿,目光落在他那张脸上,“我会让你,用下半辈子来偿还。”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失去了我,失去了公司,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一切。
他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狗,被保镖拖着,狼狈地离开了姜家老宅。
许呦呦也被一同架了出去。
临走前,她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不再有嚣张和嘲讽,只剩下无尽的怨毒和恐惧。
客厅里终于安静下来。
那帮发小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陈叔,送客。”
我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转身走向二楼。
他们如蒙大赦,逃也似的离开了。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这些墙头草,不值得我浪费任何心神。
07
我回到房间,医疗团队已经在候命。
为首的李医生是国内顶尖的皮肤科专家。
他查看了一下我胸口的纹身,眉头紧锁。
“大小姐,这个色料成分很特殊,确实是工业染料,而且添加了某种固色剂,渗透力极强。”
“常规的激光清洗很难完全去除,而且会对您的皮肤造成二次伤害。”
我看着镜子里那丑陋的字眼和条形码,眼神冷了下来。
“我不要很’,我要一定。”
“不管用什么方法,花多少钱,我必须让它彻底消失。”
李医生沉吟片刻:“办法倒也不是没有。我们可以尝试用最新的皮秒技术,配合药物进行多次治疗。但过程会很痛苦,而且恢复期很长。”
“没关系。”我闭上眼睛,“开始吧。”
痛苦?
再痛,也痛不过心被生生撕裂的感觉。
这道疤,是靳川和许呦呦留给我的。
我要亲手,将它连皮带肉地剜掉。
……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几乎都待在老宅里,接受治疗。
皮秒激光打在皮肤上,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反复穿刺。
每一次治疗结束,我都会出一身冷汗。
陈叔看着心疼,几次劝我:“大小姐,要不就算了吧?何必受这份罪。”
我只是摇头。
这一个月里,外界早已天翻地覆。
靳川的公司,在我动用姜家力量的第二天,就宣告了破产清算。
他名下的房产、豪车,全被法院查封拍卖,用来抵债。
一夜之间,他从众星捧月的“靳总”,变成了负债累累的流浪汉。
那些曾经围着他转的朋友,树倒猢狲散,没有一个人对他伸出援手。
据说,他去找过许呦呦。
但许呦呦的工作室也因为“使用违禁品”被查封,她自己更是官司缠身,自顾不暇。
两人在出租屋里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靳川骂她是个扫把星,毁了他的一切。
许呦呦骂他是个废物,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
曾经的“真爱”,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这些消息,都是陈叔讲给我听的。
直到一个月后,我胸口的皮肤经过多次治疗,终于恢复了光洁。
虽然还留着淡淡的粉色印记,但那五个字和条形码,已经彻底消失了。
我对着镜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陈叔。”
“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把许呦呦带过来。”
我抚摸着胸口的新生皮肤,声音冰冷。
“是时候,让她把欠我的东西,还回来了。”
半小时后,许呦呦被带到了我面前。
一个月不见,她像是换了个人。
身上的名牌衣服不见了。
精心打理的头发变得枯黄毛躁,脸上也布满了憔悴和怨气。
看到我,她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喷涌而出。
“姜宁!你这个毒妇!你把我害得好惨!”
她嘶吼着就想朝我扑过来,被保镖死死按住。
“我害你?”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难道给你纹身的不是你自己的手?”
“难道在网上直播炫耀的不是你自己的嘴?”
“许呦呦,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我呸!”她啐了一口,“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你不就是仗着自己家有几个臭钱吗?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是吗?”我放下茶杯,站起身。
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看来,你还是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我向旁边示意了一下。
一个保镖立刻上前,将一个盒子打开,放在许呦呦面前。
盒子里,是一套崭新的纹身工具。
和她工作室里用的那一套,一模一样。
旁边,还放着一瓶黑色的墨水。
“这是……”许呦呦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你最熟悉的进口色料。”我拿起那瓶墨水,在她眼前晃了晃,“洗不掉的那种。”
许呦呦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想起了我一个月前对她说的话。
——既然你用它做出了让我恶心的东西,那我就有权,把它收回来。
“不……不……你想干什么?”她惊恐地摇头,“你不能这样对我!这是犯法的!”
“犯法?”我笑了,“你给我纹身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犯法?”
“我……”她语塞。
“我不想废了你的手。”我将墨水放回桌上,声音轻柔却残忍,“毕竟,这双手是我花钱养出来的。”
“所以,我要你,亲手给自己一个教训。”
我拿起一支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三个字,扔到她面前。
“寄生虫。”
许呦呦看着那三个字,如遭雷击。
这不正是她当初在直播里,用来嘲讽我的词吗?
“要么坐牢二十年,要么自己纹上‘寄生虫’三个字并直播道歉,我撤诉。”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不——!”
她发出凄厉的尖叫,像疯了一样挣扎。
“我不要!姜宁!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
在脸上纹身,而且是洗不掉的三个字。
对于一个靠脸和才华吃饭的年轻女孩来说,这比杀了她还要残忍。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我看着她崩溃的样子,没有丝毫动容。
“我就是要你,顶着这三个字,活下去。”
“让你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都能想起你是如何忘恩负义,如何恩将仇报。”
“让你永远记住,你今天的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我示意保镖松开她。
“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许呦呦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她看着桌上那套冰冷的纹身工具,又看了看我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她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今天,这三个字,她纹也得纹,不纹也得纹。
绝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罩住。
她终于放弃了挣扎,颤抖着手,伸向了那支纹身笔。
08
许呦呦闭着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握着纹身笔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第一笔下去,就在额头上划出了一道歪歪扭扭的血痕。
“啊!”
她痛得惊呼一声,扔掉了纹身笔。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她哭着向我磕头,“姜宁姐,我求求你了,你换个方式惩罚我好不好?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没有理会她的哀求,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继续。”
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许呦呦绝望地看着我。
她知道,今天没有任何人能救她。
她咬着牙,重新捡起纹身笔。
这一次,她似乎认命了。
针尖一下一下,缓慢而坚定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刻下那耻辱的印记。
血珠不断地渗出,和黑色的墨水混在一起,流得满脸都是。
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机械地重复着刺下的动作。
客厅里,只剩下纹身机嗡嗡的电流声,和她压抑不住的呜咽声。
我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亲手将自己推入深渊。
我没有丝毫的快感,也没有丝毫的怜悯。
我的心里,一片死寂。
我只是在拿回属于我的公道。
终于,最后一个笔画完成。
“寄生虫”三个字,张牙舞爪地烙印在她的额头上。
字迹歪歪扭扭,深浅不一,像一条丑陋的蜈蚣。
许呦呦扔掉纹身笔,拿起旁边的镜子。
当看到镜中那个面目全非的自己时,她爆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
“啊——!”
她猛地将镜子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然后,她像疯了一样,用指甲去抠自己额头上的字。
她想把它们抠掉,想把这块皮肉都撕下来。
但那墨水已经渗入了真皮层,除了带下更多的血肉,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的脸……我的脸毁了……”
她瘫在地上,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彻底崩溃了。
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记住这种感觉。”
“这就是你当初,把‘免费试用装’纹在我身上时,我的感觉。”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
她猛地抬头,怨毒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恐怕早已千疮百孔。
“我不会放过你的……”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姜宁,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等着。”
我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对一个已经在地狱里的人,任何威胁都显得那么无力。
陈叔跟在我身后。
“大小姐,靳川那边……”
“他怎么样了?”我问。
“他这一个月,想尽了办法想见您,都被我们拦下了。”
“他好像还不知道您是姜家的人,以为只是得罪了京圈某个大人物。”
“他最近在变卖自己最后一点东西,好像在凑钱,想找人去洗掉胸口的纹身。”
“哦?”我停下脚步,“‘呦呦专属’,他舍得了?”
“据说,他和许呦呦早就闹翻了。许呦呦把他当成提款机,他破产后,许呦呦立刻就翻脸不认人了。”陈叔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
我冷笑一声。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让他洗。”我淡淡地吩咐,“找一家技术最差的医院,用最落后的方法。”
“我要那个疤痕,永远留在他心口上。”
“是,大小姐。”
“另外,”我顿了顿,“放出消息,就说我下周,要在姜家的私人岛上,办一场单身派对。”
陈叔愣了一下:“大小姐,您的意思是?”
“我要让靳川知道,我到底是谁。”
“我要让他亲眼看看,他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我要让他在最后的希望破灭时,尝到真正的绝望。”
09
一周后,海岛。
阳光,沙滩,香槟,游艇。
京圈有头有脸的年轻权贵,几乎都到齐了。
他们围绕在我身边,说着各式各样的奉承话。
“姜小姐,好久不见,您可比传说中还要动人。”
“早就听闻姜家大小姐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长裙,应付着这些虚伪的客套。
我的目光,却越过人群,投向了不远处。
一艘破旧的小渔船,正在艰难地靠近小岛的警戒线。
船头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靳川。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满脸憔悴。
和岛上这些光鲜亮丽的宾客,格格不入。
他显然是听到了风声,不顾一切地追到了这里。
他大概以为,只要能见到我,当面求我,一切就还有转机。
他太天真了。
“那人是谁啊?怎么跟个难民一样?”旁边有人注意到了他。
“不知道啊,看着眼熟……哎,那不是靳川吗?”
“哪个靳川?”
“就那个之前搞互联网的,后来破产了的那个。”
“哦……原来是他啊。他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来求姜小姐的吧?”
“呵,他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德行,也配?”
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靳川也听到了。
他站在船头,任由那些鄙夷和嘲讽的目光将他凌迟。
他的脸涨得通红,双手死死地攥着拳头。
他看到了我。
他看到了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心的我。
他看到了我身上那件,他以前看都不会看一眼,但实际上是他奋斗一辈子都买不起的高定长裙。
他看到了我身边那些,他以前需要仰望和巴结的真正权贵。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我们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熄灭了。
他想冲过来,却被小岛的安保人员拦住,像驱赶一只苍蝇一样,将他的小破船赶走。
他站在船上,隔着遥远的海水,冲我声嘶力竭地大喊。
“姜宁——!”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
他不是在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我的家世。
他是在恨。
恨我为什么不早点亮出底牌,让他知道他惹不起。
如果他早知道我是姜家大小姐,他绝不会去招惹许呦呦。
他会把我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
他会继续扮演他的“情种”,享受着我给他带来的一切。
到头来,他没有一丝悔过。
他只是在后悔,自己选错了攻略对象,错失了那条通往巅峰的捷径。
我看着他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我拿起一杯香槟,遥遥向他举杯。
然后,当着他的面,将杯中的酒,尽数洒在了沙滩上。
像是在祭奠我们那死去的,一千个日夜。
靳川看懂了我的动作。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跌坐在船板上。
渔船载着他,越漂越远,最后消失在海天一线。
我收回目光,转身融入了喧闹的派对。
身后,是宾客们的欢声笑语。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一切,都结束了。
也一切,都重新开始了。
10
后来,我听说了很多关于他们的事。
靳川胸口的纹身,因为清洗失败,留下了一大块增生疤痕。
那块疤痕,就像“呦呦专属”四个字的尸体,永远烙印在他心口。
他彻底成了一个废人,整日酗酒,神志不清。
有一次喝多了,他冲到马路上,指着一辆豪车大喊我的名字,被当成疯子送进了精神病院。
而许呦呦,比他更惨。
她额头上的那三个字,让她走到哪里都像个过街老鼠。
她找不到任何工作,房租都交不起,只能流落街头。
她试过用刘海遮挡,试过戴帽子,但总有被揭穿的时候。
每一次,都会引来旁人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
她曾经引以为傲的美貌和才华,都成了笑话。
她也疯了。
据说,有人在垃圾堆旁边见过她。
她拿着一块碎玻璃,对着水坑里自己的倒影,一遍一遍地刻着什么。
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是艺术家……我是艺术家……”
陈叔把这些当成笑话讲给我听的时候,我正在给一幅新的画作收尾。
画上,是一片向阳而生的格桑花。
我没有评价他们的下场。
因为他们的结局,从他们决定伤害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
因果报应,屡试不爽。
我放下画笔,走到窗边。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温暖而明亮。
胸口那片新生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手机响了一下。
是闺蜜发来的消息。
【宁宁,晚上有个画展,我给你留了票,一起去?听说有很多年轻帅气的小哥哥哦!】
我笑了笑,回复她。
【好。】
试用期结束了。
我不合格的那个,被丢进了垃圾桶。
而我,值得更好的。
全新的,无价的,专属于我自己的,正式版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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