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晚上，我蜷在灶台后面准备睡觉，听见赵老四在屋里打电话。声音断断续续的，但我还是听清了几个词。
「......嗯，在我这儿......李婆子真不是个东西......后天晚上？......行，我知道了......」
我浑身一僵，血液又凉了半截。是那个张司机要来领人的日子！
这一晚上，我又没睡着。灶台的余温好像也消失了，只觉得浑身发冷。
天快亮的时候，赵老四推门进来：「起来，跟我去乡里。」
我心脏猛地一沉。完了，他还是要送我走。
到了乡上，他没去别的地方，直接骑到了供销社门口。
「下来。」
他走到卖布料的柜台，指着一块藏蓝色的厚布料：「这个，扯一身衣裳的量。」
接着，他又买了双黑色的棉鞋，一个新书包，军绿色的，上面印着颗红五星。
我捧着那双崭新的、软乎乎的棉鞋，手都在抖。
「四叔......这、这得花多少钱......」
「瞅你那身破烂，丢老子的人。」他皱着眉付了钱，「赶紧的，试试鞋。」
我坐在供销社门口的台阶上，脱掉那双破解放鞋，把脚小心翼翼地伸进新棉鞋里。
大小正合适，又软又暖。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穿新鞋。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大颗大颗地砸在鞋面上。
赵老四看见我哭，有点烦躁地别开脸：「哭啥？走了，一会儿天黑了。」
回去的路上，我抱着那个装新衣服的尼龙袋，坐在自行车后座，感觉像在做梦。
快到村口的时候，赵老四突然说：
「今晚锁好门。天王老子来，也别开。」
他在说今晚——张司机要来领人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赵老四把院门栓得死死的，还搬了根粗木头顶在后面。
他把他那柄磨得锃亮的砍刀就放在堂屋的桌子上，自己坐在门槛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村子里的狗叫得特别凶，一阵接一阵。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人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院门口。
「赵老四！开门！」是我奶奶尖利的声音，还夹杂着几个男人的粗嗓门，「把李野交出来！」
赵老四没动，依旧坐在门槛上，慢悠悠吐出口烟。
「大晚上的，嚎什么丧？」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门板。
「赵老四你别装傻！张老板人都来了，钱我也收了，你赶紧把人交出来！」奶奶的声音又急又气，把门拍得砰砰响。
「我这儿没你要的人。」
「放你娘的屁！有人看见你白天带她去乡里了！赵老四，你截胡截到老娘头上来了？那是我孙女！」
「现在知道是孙女了？」赵老四猛地提高音量，带着一股狠劲，「你他妈一千块钱把她卖给张老歪的时候，想过她是你孙女吗？李婆子，我告诉你，李野现在是我闺女！你想带她走，除非老子死了！」
门外瞬间安静了。
连狗都不叫了。
「赵老四！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奶奶的声音有点慌，但还在强撑，「你算老几？那是我李家的种！你凭什么？」
「就凭老子愿意养她！」赵老四「噌」地站起来，我听到他拿起了桌上那把砍刀，「李婆子，你听好了！李野，我养定了！你们今天谁敢动这个门，老子就剁了谁的手！不信就试试！」
门外彻底没声了。
过了好半天，才听到一个陌生男人打圆场的声音：「四哥，四哥，别动气......都是误会，误会......李婆子，这......这钱你还是退给我吧，这......这我惹不起......」
脚步声杂乱地远去了。
赵老四把砍刀放回桌上，走到灶房门口，低头看着我。
「怂样。」他看见我满脸的眼泪鼻涕，骂了一句，「去睡你的觉，天塌不下来。」
他说完，又回去坐在门槛上，重新点起一根烟。
那点红光，成了黑夜里最踏实的存在。
「......嗯，在我这儿......李婆子真不是个东西......后天晚上？......行，我知道了......」
我浑身一僵，血液又凉了半截。是那个张司机要来领人的日子！
这一晚上，我又没睡着。灶台的余温好像也消失了，只觉得浑身发冷。
天快亮的时候，赵老四推门进来：「起来，跟我去乡里。」
我心脏猛地一沉。完了，他还是要送我走。
到了乡上，他没去别的地方，直接骑到了供销社门口。
「下来。」
他走到卖布料的柜台，指着一块藏蓝色的厚布料：「这个，扯一身衣裳的量。」
接着，他又买了双黑色的棉鞋，一个新书包，军绿色的，上面印着颗红五星。
我捧着那双崭新的、软乎乎的棉鞋，手都在抖。
「四叔......这、这得花多少钱......」
「瞅你那身破烂，丢老子的人。」他皱着眉付了钱，「赶紧的，试试鞋。」
我坐在供销社门口的台阶上，脱掉那双破解放鞋，把脚小心翼翼地伸进新棉鞋里。
大小正合适，又软又暖。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穿新鞋。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大颗大颗地砸在鞋面上。
赵老四看见我哭，有点烦躁地别开脸：「哭啥？走了，一会儿天黑了。」
回去的路上，我抱着那个装新衣服的尼龙袋，坐在自行车后座，感觉像在做梦。
快到村口的时候，赵老四突然说：
「今晚锁好门。天王老子来，也别开。」
他在说今晚——张司机要来领人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赵老四把院门栓得死死的，还搬了根粗木头顶在后面。
他把他那柄磨得锃亮的砍刀就放在堂屋的桌子上，自己坐在门槛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村子里的狗叫得特别凶，一阵接一阵。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人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院门口。
「赵老四！开门！」是我奶奶尖利的声音，还夹杂着几个男人的粗嗓门，「把李野交出来！」
赵老四没动，依旧坐在门槛上，慢悠悠吐出口烟。
「大晚上的，嚎什么丧？」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门板。
「赵老四你别装傻！张老板人都来了，钱我也收了，你赶紧把人交出来！」奶奶的声音又急又气，把门拍得砰砰响。
「我这儿没你要的人。」
「放你娘的屁！有人看见你白天带她去乡里了！赵老四，你截胡截到老娘头上来了？那是我孙女！」
「现在知道是孙女了？」赵老四猛地提高音量，带着一股狠劲，「你他妈一千块钱把她卖给张老歪的时候，想过她是你孙女吗？李婆子，我告诉你，李野现在是我闺女！你想带她走，除非老子死了！」
门外瞬间安静了。
连狗都不叫了。
「赵老四！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奶奶的声音有点慌，但还在强撑，「你算老几？那是我李家的种！你凭什么？」
「就凭老子愿意养她！」赵老四「噌」地站起来，我听到他拿起了桌上那把砍刀，「李婆子，你听好了！李野，我养定了！你们今天谁敢动这个门，老子就剁了谁的手！不信就试试！」
门外彻底没声了。
过了好半天，才听到一个陌生男人打圆场的声音：「四哥，四哥，别动气......都是误会，误会......李婆子，这......这钱你还是退给我吧，这......这我惹不起......」
脚步声杂乱地远去了。
赵老四把砍刀放回桌上，走到灶房门口，低头看着我。
「怂样。」他看见我满脸的眼泪鼻涕，骂了一句，「去睡你的觉，天塌不下来。」
他说完，又回去坐在门槛上，重新点起一根烟。
那点红光，成了黑夜里最踏实的存在。